在AI时代重新定义“了解自己”

【编者按】人工智能的发展给各行各业都带来了诸多影响，其中对于教育的影响非常显性。学生普遍开始使用AI作为工具，作业抄袭的情况屡见不鲜。如何在AI时代找到新的学习路径，从而不迷失自我；面对AI，我们该持有怎样的态度。日前，亚马逊云科技上海人工智能研究院院长张峥，在作为校友参与复旦大学附属中学2025届学生毕业典礼时发表了自己的观点，即在AI时代要重新定义“了解自己”。AI时代是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，演讲内容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有启发意义。以下为演讲全文：

亚马逊云科技上海人工智能研究院院长张峥

各位老师和同学，大家好！

能接受邀请回到母校，我感到既荣幸又惶恐。因为我想起自己当年也是个"学渣"，入校时成绩并不好，毕业考入复旦也是刚够线。

所以接受邀请后，我询问附中的老同学，听听他们的建议，其中一位半开玩笑说，“和同学们讲，别相信鸡汤，别相信演讲。"

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。

所以今天我不打算给你们灌鸡汤，也不打算描绘一幅关于“诗和远方”的美好蓝图。我只想分享一个朴素但重要的话题：在AI时代，如何重新理解"了解自己"这件事。

我们不谈终点，谈一下起点。

我入附中其实是挺偶然的，初中的时候开始打排球，有教练觉得我个子那么高，力劝我去加入专业队。我老妈是复旦的，她就说复旦附中很好，我看你也不见得进得去，你去试试看，如果进不了，你去打球好了。用现在的话来说，她对赌了一下，还赌赢了。

入校的时候因为大家都来自上海的好中学，感觉都不错，结果第一天摸底考，全部打回原形，基本上是满地找牙。

这就是我当年的状态——都不知道起点在哪里。

“了解自己”听上去非常抽象。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两件事：“你喜欢做什么”和“你擅长做什么”。这两个维度构成了四个象限，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每个人当下的人生方向。

比如说，如果今天全班大扫除，大家抓阄，结果我去擦地板，那我的运气就太不好了，因为我太高了，去擦窗户更合适一些。这就是第一个象限：既不喜欢也不擅长，非常悲催。

第二个象限是喜欢但不擅长的事。你可以一直努力，但如果确实不是你的强项，时间长了就会产生挫败感，甚至会崩溃。

第三个象限是擅长但不喜欢的事。时间长了，你就一定会在混日子，感觉很无聊。如果你每天的工作都是这样，那就是在浪费生命。

第四个象限才是我们努力的方向：做既喜欢又擅长的事，这才是人生赢家。我职业生涯中最受益的经历，是有幸与几位图灵奖获得者近距离交流。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光芒，快乐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，因此也做得特别出色。

如果你现在就很确定自己喜欢什么、擅长什么，那么恭喜你！

但事实上，这并不容易。比如某个科目你很强，可能会产生一种错觉，以为自己也喜欢这个领域。也许你慢慢发现，虽然你擅长，但并不真的喜欢，也可能反过来，你很喜欢，但在进一步的进阶道路上遇到瓶颈。

了解自己、发现自己，找到自己喜欢做什么、擅长做什么，是一个永恒的功课，需要不断地尝试和发现。

了解自己不是一个动词，而是一个过程，除了尝试、反思、再尝试，没有其他捷径。

所以，在相对静态的环境中，这本来就不容易，然而现在的问题是，世界变化太快，我们还需要不断调整。

影响世界变化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AI的到来。AI正在影响社会的方方面面，对教育更是带来了巨大挑战和诸多未知：怎么教？教什么？怎么学？学什么？

让我分享三个相对清晰的目标。至于怎么达到，需要大家一起努力：

第一，拥抱AI，但一定要挑战自己的极限。 不要害怕使用AI，要大胆地用它来提升自己。你们的目标是通过AI实现学习效果的显著提升，达到2到10倍的进步。如果某个任务因为AI变得简单了，那就主动给自己设定更高的挑战——用一半的时间完成更困难的作业，或者把节省下来的时间用于学得更深、更广。

这是因为你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与AI共存的职场环境，需要提前做好准备。

第二，要学会像文艺复兴时期的科学家那样思考。 我们现在的教育体系，是一条流水线，从中考到高考到考硕士考博士，大家走过独木桥再走钢丝，目标是培养专业人才，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社会人，容易造成狭隘的专业化。

很多人文学科的同学不知道算法是什么，不理解基础的科学知识，不掌握最基本的思考方法，而学理科的同学又对历史一无所知，对人文没有兴趣。这种局限性并不是你们的错。

有了AI这个非常广谱的工具，你们可以不耻下问，把自己培养成广谱型人才。要知道，学习的障碍，经常是“自己无法提出问题”。

你们要学会连接不同领域的知识，理解一个技术发明对社会的影响，理解一个历史事件背后的逻辑。只要你有一点好奇心，善用AI工具，你们能对广阔的上下文有很好的理解，成为像文艺复兴时代科学家那样具有跨界思维的广谱人才。

用一句话概括就是："没有科学的人文是空洞的，没有人文的科学是盲目的。"

第三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，培养没有AI也能更强大的核心能力。 在学习时，我们要把AI当作良师，但不能依赖它。今天大家开车，没有GPS就不知道怎么走了，从这个角度看，GPS反而是一个糟糕的技术。你们要超越这种体验，利用AI来增强自己的核心能力，而不是让它替代自己思考。目标是成为有AI没有AI都更强大的自己。

换句话说，有AI帮助你，应该飞起来；没有AI，你要比现在跑得更快。

这三个目标是相辅相成的：挑战极限，成为广谱型人才，打破走过独木桥再走钢丝这种流水线造成的狭隘专业陷阱，最终目标是成为有AI没有AI都更强大的自己。

你们看，这是"既要、又要、还要"，所以不容易。但如果不达到这三个目标，我们就可能被时代淘汰。

我的体验和观察是，从整体上看，AI一定会帮助提高效率，改变我们的工作内容和方法，提高基准线，但同时它也是一个放大器，会让强者更强，弱者更弱。

但这里的强弱并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强弱，尤其不是应试教育体系下的强弱，更重要的是保持强大的好奇心，拥有敏锐提问、甄别错误、发现机会的能力。

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多变甚至巨变的时代给自己时间，在多变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什么是不变的——对自己宽容一点，耐心一点，相信自己，多尝试，不要怕失败。

谢谢大家！祝愿你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！